郭文景:“什么是好音乐?都在那里摆着呢.去看了吗?去听了吗?”

2022-08-02 02:13:45

天地的回声,郭文景交响声乐作品音乐会






郭文景丨那些支撑我们的声音

人类总有些东西是必需的,比如声音,比如音乐。“音乐是每个人都离不了的。”郭文学景不能想像有一天在我们的生活当中再也听不到音乐,那将是何种情形。“不可想象。”他喃喃地摇头。 


采访郭文景的时候,他刚结束为北京交响乐团欧洲巡演而写的打击交响乐协奏曲《山之祭》的排演。再过几天乐队就要去欧洲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巡演,四月十六日,这部作品也将在北京中山音乐堂进行首演。 

几天来,忙于排演这部作品,加上还要给学生上课,他闲暇的时间已经少之又少。即便这样,前一天他还是抽空听了自己喜欢的音乐――巴托克的协奏曲和肖斯塔克维奇的第五交响乐,以及德国现代作曲家沃尔夫冈•里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写的音乐。 

“真的很棒!这些是音乐界的世界文化名人。” 离开排练现场的郭文景,赶到这家普通的咖啡厅中已经时值下午一点,面露疲惫之色的他还没顾上吃午餐。他由衷地赞叹着那些音乐和作曲家,顺手将今天以来吸的第一只烟摁灭在烟缸中,然后招呼服务员给他一杯苹果汁。 

他还是沉浸在对昨天听到的音乐回味之中,津津乐道地描述着与自己差不多同一个时代的作曲家沃尔夫冈•里姆的音乐,“他的音乐语言是无调性、现代、充满情感的,我喜欢。” 

喝下一口苹果汁后,他细数了最近一周来所听的音乐――是各种交响乐或协奏曲。此种情形并不意味着他只爱听那些庄重严肃的古典类音乐,过几天他将一天到晚听川剧。确切地说,是听那些经典的老川剧,因为接下来他要写一部与它相关的作品――排除工作因素外他本人也是喜欢川剧的,从小被其熏陶影响,这些最终铸就出他现在的音乐。 



音乐的必须性 

眼下,咖啡厅中除了淡淡的烟丝和香浓的咖啡味道在四处飘浮外,空气里弥漫着的还有轻柔舒缓、似有似无的背景音乐。 

“这是一盘钢琴协奏曲。”他微笑着说此刻正播放的音乐。相比人们过于生动的笑谈声,低沉的音乐让人根本听不出它的存在。“在所有的艺术里,音乐是渗透在我们生活当中最深的。当它以背景的方式全面渗透到生活中时,你就会感觉到它消失掉了。”指着眼下的背景乐,他说许多人是意识不到它的存在的。 

郭文景常来这家咖啡厅。“这盘曲子已经放了三周了。”三周前他曾向服务员提出让他们更换下那盘连续放了半年的唱片。不是服务员出于懒惰不愿意更新音乐,也不是咖啡厅的音乐过少,实在是因为几乎没有人能听出它在不断重复。 

这种现象让他感慨万端――音乐强大的渗透力让他欣慰,可是人们对它的充耳不闻又让他焦虑。“音乐是每个人都离不了的,你不能想像有一天在我们的生活当中再也听不到音乐,那将是何种情形。不可想象。”咖啡厅中坐着的人个个面带微笑,神情放松,显然飘散的背景乐恰到好处的音调中和营造了这里氛围的和谐。 

郭文景环顾下四周,倘若这里此刻播放的是时下流行的歌曲或某些主旋律歌曲,抑或是摇滚乐,整体气氛可能完全不一样。“音乐的选择很重要。”他严肃起来。 

前一段时间某个晚上,他来这家咖啡厅和老朋友见面,店里当时正放着雅尼的音乐。朋友还没到,店了除了他一个客人外没有其他人。于是他就走过去和服务员商量,能否关掉音乐,虽然他可以做到关闭自己的耳朵,对这个音乐充耳不闻。 

作曲家郭文景为你读诗人西川的作品《远游》(节选)



“雅尼的那个音乐太滥了!就算在商业音乐中也是比较烂的音乐。” 尽管郭文景也曾一直提示和安慰自己,不管什么样的音乐,只要有人演奏,有人听就行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毫不客气地批评道,“在我看来他的音乐艺术价值很低,也就是在广场上面凑个热闹,饭店或酒店厕所里面给大家造个温馨的气氛。” 

当今的音乐种类如此多样,以至于让人们无从去选择――什么是自己真正需要的音乐,尤其是去选择好音乐。他困惑人类历史留下来那么多的好音乐,现当代也产生许多优秀的音乐作品,为什么那么多人仍然看不到或一直在找寻它们。 

“什么是好音乐?都在那里摆着呢。去看了吗?去听了吗?”郭文景有些激动,“国外的有贝多芬,巴赫,莫扎特……等为代表的古典音乐,肖斯塔克维奇,里姆……等人的优秀的现当代音乐,这都非常好。国内我们也有祖先留下的好音乐。像一些古琴曲,川剧,京剧等,当代的你看你们年轻人最熟悉的崔健,他的音乐就不错。”他概念里的好音乐不仅只是好听,令人回味,有历史价值,还一定要具有超越时代和超越时代审美的价值。 

郭文景 - 愁空山




时态处境中的声音 

十多年来,中国流行音乐的大力盛行,使得越来越少的人再去关注古典音乐或其他真正的好音乐了――大家耳朵已经习惯去听那些随意、轻松、易唱易记的歌曲。 

郭文景对此很是忧虑。“你看现在的学校,很多从小学开始,音乐课就被其他科目占用了。有时候所谓的音乐课,只是教孩子们唱几首流行歌曲。还哪里谈得上音乐教育?”他说好的音乐,尤其那些古典音乐是人类精神和艺术层面比较高且最具代表性的结晶。重听或常听它们,正是陶冶和提升人的性情、文化、修养最快和最直观的途径。“我们怎么来提升我们自己,我们怎么来超越上一代人?不就是站在前人的成果之上吗?” 

“你看现在拜金主义到处在盛行,什么东西都是不问好坏是非,只问有用没用或有钱没钱。这样的环境造就人们膨胀和急功近利的心态。”这让他时常想起《义勇军进行曲》中“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这句歌词。“我经常感觉就是这样。”他有些沉重起来。 

郭文景自己几乎不听当下流行乐,听一首歌曲于他来讲更不多。但是,他并不排斥“流行”这个东西――只要流行的东西是好的。 

他记起前些年在古典音乐上兴起的一个小时尚,就是人人都听马勒。“马勒的交响乐内容丰富,很宏大,沉重,也很难以理解,可它就莫名地成了时尚。”当时的情景是人们见面就会问“你最近在听什么?听过马勒吗?”倘若这种对古典音乐的时尚追逐能一直持续或许是件幸事,起码更多人可以去接触到古典音乐――他无数次这样设想。 

除了古典乐,好音乐仍然非常多。对于流行音乐,郭文景觉得如果稍作改编,它们一样可以成为好音乐。正如奥运期间一首叫《北京欢迎你》的歌,开始他并没有兴趣听,但是那首歌歌词改成《国足欢迎你》后他就很喜欢了。“歌词改得特别棒,我听了简直是乐不可支!因为这首歌改了词后就变得幽默了。音乐中的幽默是种很高级的境界。” 

改编音乐也是让好音乐流行的好途径。就像有天他去三联书店买书时,路过一个小服装店,店主为了招揽顾客,正在放一首流行乐队演唱的《国际歌》。这首歌郭文景已许久未曾听到,感觉很不错的他,站在那里听完才离开。 



“《国际歌》非常好听,我们以前常听到的那个和声是苏联作曲家肖斯塔克维奇写的,他的和声配得很棒,我经常在钢琴上弹弹它。”他呵呵地笑着,“这也是好音乐,而且一度很流行。我从小听它一直听到七九年。可是现在没得听了,电台也不放。”他完全没有想到再次听到它竟然变成流行乐。 

但郭文景说并不是所有的音乐改编都让人愉快,即便是好音乐也不例外。“现在有人把一些古典音乐改编成电子乐,我很不喜欢。对我来说,音乐必须是人演奏的。” 

只是他发现许多人却把“电子乐”的概念弄混了,“电子音乐最原始的概念只是完全用电子器材制造发出的各种噪音,它是非乐器的。而那些用电声的乐器,即非传统乐器演奏的音乐不一定就叫电子乐。” 

作为一个作曲家,他承认在中国谈论和推行“音乐”这个问题和概念非常难,“因为这个社会不是一个开放的社会,民众的眼界特别窄,不管是愿意追求艺术的,还是不愿意追求艺术的。而政府又主导控制一切,大家自由选择可能性很小,不管是别人的好东西,还是自己的好东西,中国公众都缺乏有效和充分的选择。” 所以社会要在音乐上达成共识,首先是在社会文化和民族素养上面先去改善。 

郭文景欣慰于好在有那么多好唱片存在,而且还有专人编译的音乐辞典,“如果有人不知道该如何挑选和欣赏音乐,可以参考那些辞典上的推荐。”不过,他说他更喜欢,也建议人们要常去音乐会――现场才是真正的演奏。 



“国家大剧院,北京音乐厅,保利剧院,中山音乐堂这些都是不错的听音乐会的地方,在那里听一场音乐,对人内心的影响是很大的。”停顿片刻后,他不忘补充道,“当然,这一切也是需要音乐会票价推行平民化的前提下才能实现的。” 

个人简介: 郭文景,著名作曲家,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当年业界有名的“中音四大才子”之一。主要作品有《狂人日记》、《夜宴》、《蜀道难》、《川崖悬葬》、《愁空山》、《戏》、《甲骨文》、《李白》、《英雄》等。《狂人日记》是首部外国人用中文表演的无调性中文歌剧;《蜀道难》被评为“二十世纪华人音乐经典”;《夜宴》开创了中国戏曲歌剧的先河……二十多年来他的作品在世界各地不断上演。许多重要的国际艺术节,如爱丁堡音乐节、巴黎秋季艺术节、荷兰艺术节、纽约林肯中心艺术节、德国法兰克福歌剧院等都曾安排他的个人作品专场音乐会或上演他的歌剧。他是20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在国内外最有影响的中国作曲家之一;国际著名的意大利出版社CASA RICORDI―BMG成立近200年来签约的首位亚洲作曲家;“政府津贴”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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